西安的天使

作者:Kenneth Louis Hunt 肯尼斯·路易斯·亨特—— 西北大学外籍教师

译者:赵丰慧——西北大学外国语学院2019级MTI研究生

2018年8月,我和妻子辛西娅来到西安,一同任教于西北大学。下面的故事真实发生在2019年3月16日。

3月16日,星期六下午2点左右,辛西娅离开我们居住的西北大学教职工公寓,去西安城的另一边,参加下午3点的包饺子活动。她走后,我开始在浴室里洗沙发套和椅套,并把它们挂在阳台上晾干。我本来告诉辛西娅我要去做按摩,但清洗沙发套和椅套的想法占据了我的脑海。辛西娅不让我洗,她也不会帮我在浴室一起洗这些东西。很快,我们公寓光滑的地板上就出现了一个浅湖。尽管我拿出拖把拖了拖,但那片水汪汪的湖水还在继续蔓延。当我光着脚走过光滑的地砖时,我脚下一滑,摔倒了,头和背着地。我真的说不清当时的具体状况,因为我摔晕了,后脑勺磕了很大一个口子。

在恢复了些许知觉后,我抓起一条浴巾,捂住我流血的后脑勺。在接下来的25分钟里,我给辛西娅打了四个电话,她当时在西安的另一边。我不记得我打过这些电话,不记得我穿了鞋,也不记得我蹒跚着走出公寓。我自己走出了公寓?在那25分钟里,我什么都不记得了,不记得我是怎么被10岁的邻居王一鸣(我叫他盖瑞·王)在公寓门口发现,或是怎么把我的手机给了他的。

辛西娅后来说:“肯显然摔出了脑震荡,他不记得我当时在哪里,不记得我们的邻居是谁,也不知道他在哪里。在第四次通话时,我终于听到了其他声音。10岁的王一鸣告诉我肯必须要去医院。他说他现在拿着肯的手机,肯的头上有很大一个伤口。”

我不记得李茸(盖瑞的母亲,我叫她露丝·王)什么时候来的,她找了一个冰袋夹在了我的浴巾里,并清理我头上的血迹。我不记得我找过我的护照和钱包(通常在我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我都不大可能找到)。我不记得露丝·王为我叫了一辆出租车,但我记得盖瑞(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,10岁的医学翻译)告诉我我必须马上去医院,他还给我穿上我的夹克。根据我和辛西娅的通话记录,这一切都发生在下午2:40到3:10之间。

我恢复意识了。过去的20-25分钟是多么疯狂和模糊。露丝·王(她的丈夫王钢教授当时正在法学院上课)跑到前面去拦出租车,盖瑞扶着我的胳膊从公寓走了500米到马路上。第一个出租车司机拒载了我们,因为我看起来满身是血。接下来的一个出租车司机载着我们飞速开了两公里,把我们送到了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长安区医院。

出示了我的护照,露丝很快挂了号,拿了医疗预付卡,我的脑袋还在流血。这怎么可能?在美国,我(或陪同的人)必须填写一页又一页的医疗信息,并提供一式三份的健康保险信息。虽然我在中国买了两种医疗保险,但医院显然不需要这个。

然后我就进入了诊疗室。我居然这么快就进入了诊疗室!要是在美国,除非我心脏病发作,否则至少要在医院大厅等上30-90分钟。让我很惊讶的还有,急救室里有两位医生,还有一群病人和陪同他们的人!我很快发现这里与美国医院不同,没有什么患者隐私,在美国绝不可能会有这么多患者挤在同一个房间里。我的白皮肤、运动短裤、以及我那被劈开的头和被鲜血染红的浴巾,都让我看起来更加显眼。然而,屋里还有一个在摩托车事故中受伤的年轻人,一个被菜刀割伤手的女孩,一个右臂受伤的孩子,还有一群穿着橙色衣服的清洁工,显然他们抬着那个被摩托车撞伤的同事。我们所有人都围着那两位坐在电脑前的医生。

有了盖瑞担任我的翻译,这个优秀的医疗团队就开始工作了。医生让我做过敏皮试(这很奇怪,但也许是我这位10岁的翻译面对医学术语时遇到一些困难),给我打了破伤风针(盖瑞能告诉医生,我最近刚打了一针,越多越好吧)。接着,终于有个医生意识到盖瑞已经告诉他们,我是因为摔了一跤,头撞在了地上。他发现我在他家门口的楼梯间徘徊。什么?我需要立即做CT检查。

辛西娅终于赶到了急诊室。她后来说:我到了这家大医院(同美国俄克拉何马州塔尔萨最大的医院一样规模)后,一名保安立马招手带我去一间检查室。他怎么知道我是来找谁的?对了,我们可能是整个医院里唯一的白人。

我那10岁的翻译被关在了CT室外面。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,我真的无法和医生交流——也许CT射线对儿童来说是致命的。接着!又一个中国医学奇迹出现了。CT报告单不到18分钟就出来了,真是神奇。虽然我注意到CT影像有大约一半是空白,但高效的中国医疗服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这些空白的影像或许只能证明我有半个大脑。哇,医生说已经看过CT报告单,我的颅内没有液体渗出。然后医生告诉我,也顺便告诉了急诊室的其他20个人,我不是过敏体质。最后,医生说我得等一会儿,他们现在还没时间给我缝合伤口。辛西娅一直跟我说,我得坐下来,躺下来,或者至少坐在地板上休息一下。

这位好医生后来陪着我、辛西娅和王钢一家人(王钢才从法学院赶来,接手了翻译工作),还有那位被菜刀切到手与我们毫不相干的患者一同进了手术室。一边是王刚一家人握着我的手,不停地说我很勇敢,另一边是黄医生在我的头上缝了8针,而辛西娅也从安慰悲痛欲绝的丈夫的角色中解脱了出来,用手机拍了当时手术的照片。我也觉得自己很勇敢,因为他们没有给我用止痛药,但我真的很想哭。

辛西娅说到:“肯去哪了?他跑去帮助一个脚踝或者可能是腿受伤的人了。不要和那个断了胳膊的女孩说话了,我们该去缴费了。”医院不收现金,也不需要我的保险信息,只要了露丝·王给我买的那张塑料的医疗预付卡。医疗费用出奇的低!辛西娅想知道,是否还有必要填表索取保险赔偿。黄医生的缝合技术相当高超,我的光头上看不出伤疤。

总之,我的行为很愚蠢,险些送命。然而,看不见的力量帮助我从地板上站起来,找到一条浴巾,打了几个电话,把我带到了邻居的门前。然后,中国天使们(盖瑞·王、露丝·王、王钢教授和黄医生)救了我。